试析《新闻调查》栏目中柴静的主持艺术

  栏目是主持人存在和发展的土壤，又是主持人展现才华的舞台；同时，一个好的主持人反过来又会对栏目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柴静是央视《新闻调查》栏目培养起来的一名优秀的主持人，而柴静的个性魅力又给《新闻调查》增添了一股清新的气息。

一、主持理念与栏目定位的融合

《新闻调查》是以“探寻事实真相”的创作理念作为栏目的定位，而《新闻调查》的任务就是要通过记者的调查揭示真相，挖掘内幕。笔者在采访柴静时，她曾说过这样的话：“记者没有权力去做一件事情或终止一件事情，他应该忠实于社会或现实本身，或者忠实于生活，这其实是保证了你的严谨和准确，还有平衡。”正是由于柴静对调查栏目的主持理念与《新闻调查》栏目定位的很好融合，才使得她在主持和采访中更加得心应手。

（一）质疑的精神 永远的好奇心。

 《新闻调查》有这样一句话：质疑是我们的生存方式。而柴静说自己对新闻有着与生俱来的好奇心，“欲望”是她探寻新闻真相的最初原动力。有一次新疆地震后柴静去采访，有一个细节给她印象很深，当时城建部门的人给柴静打了一个电话，说第二天来可以拍到一个很好的新闻，因为那儿的希望小学明天就可以开学了，要升旗。柴静去了，发现报社、电视台等新闻媒体都在拍这些小孩从废墟里把书包抽出来，然后背在肩膀上去升旗，场面挺动人的。然而柴静当时就觉得怎么都不对劲，她心想这么大的灾难之后老百姓的生活这么快就安置好了吗？他们真的衣食无忧了吗？这会不会只是表面的现象呢？仪式结束了，柴静碰到了两个小女孩，是一对双胞胎，她们光着脚，背着书包，柴静决定跟着她们回家去探个究竟。果然她发现一家人都睡在地上，铺了一床被子，用手一摸，是那种又湿又硬的沙砾。后来小女孩拿了一个桶，到了一个大概一百米的雨水积下来的沟渠，把落叶挑开，舀一桶水回来用两个石头架起一个锅在里面把水煮开了喝。这件事情给了柴静很深的启发，也让她在此后的调查采访中给自己定下了一条原则：除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经过自己的质疑和检验，否则就不能轻易相信。作为以报道事实真相为己任的记者应该永远对自己采访的事情有可能被伪造保持一种合理的警惕和怀疑。

（二）平衡的意识 平和的心态。

  对于一个调查栏目来说，要尽可能给每一方，尤其是受到指证的一方说话的机会，平衡显得尤为重要。因为只有让被调查者充分表达自己，节目才能真正做到公平和公正；而节目不失衡，调查的真实意义才能显现，节目的可信度才能增强。《张润栓的年关》是一期反映农民工讨薪问题的节目，一笔200 万元的欠款。调查发现，问题出在法院已作了判决，却不强制执行。于是，柴静到法院找到了法官，但法官说采访他必须经过新闻中心的同意。柴静只好去了新闻中心，然而等到快下班的时候，新闻中心的主任告诉她，法官出差了。对于一个调查节目来说，这种态度仍然不能很好地说明问题，柴静没有就此罢休，她继续艰难地寻找知情的人。终于在她临上飞机前，一位法院的工作人员愿意以真实的身份出镜接受采访，证明他曾亲眼见到有关领导的批示，要求将已强制执行的款项返还交通局。柴静说，对于这些拒绝采访的人，必须把他们的态度在节目中呈现出来，因为这些人的观点对于节目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只有这样做才能体现平衡的意识。

（三）平等的视角 平民的主持。

  平民化的主持体现在柴静身上，首先是一种对采访对象的平等的意识和平和的心态，在主持的过程中淡化媒体的色彩，用平等真诚的交流进入调查对象的内心世界，与他们进行心灵的沟通。另一方面，柴静平民化的主持还体现在她平实、本色和娓娓道来的亲切话语中。在《以生命的名义》这期节目里，柴静在采访艾滋病患者时有这样一段对话：柴静：你认为自己的性取向是一病？冀飞：对。我把家里拿给我学钢琴的钱找心理医生。柴静：找心理医生？冀飞：曾经强迫自己。柴静：怎么强迫？冀飞：就是不去接触任何一个男孩子。柴静：这种情况下你能快乐吗？在采访中，柴静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一个艾滋病患者而歧视对方，相反，她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的普通人，以客观、包容、平等、科学的态度直面这样一个特殊的采访对象。一句“这种情况下你快乐吗”真正体现了柴静能够为对方舍身处地着想，用一种和风细雨般的交谈真正进入到了被采访对象的内心。
二、独特视角的个性点评

  在柴静的每一期节目里，都有开头、结尾的串场。柴静说，当她有强烈的欲望想说话的时候，她才会去串这个场。但这个评论不能是一个简单的叙事性的解说，因而每一次的串场柴静都尽可能做到以自己独特的视角去思考问题，以独有的感受去理解事物，以独创的构思去组织语言，进而阐述自己独到的观

点和看法。

（一）联想丰富 语言生动。

  柴静的语言非常注重形象性和生动性，这不仅仅是主持人职业角色当中“朋友”特色的要求，同时也有效地避免了主持人节目传播方式的“灌输”和“说教”，从而让观众在立体、丰富的语言当中感受到她充满真诚、富有生气的语言风格，而这些语言特色更能优化传播的效果。在《长大未成人》这一期节目的中间，柴静设计了一个意味深长的串场，串场拍摄的地点是上海东方明珠塔的透明大玻璃观光电梯。镜头从柴静按下电梯的按钮键开始，电梯门迅速关闭，柴静随着电梯快速上升，两旁是商场悬挂的梦幻般的五彩气球和楼层瞬间的速度更迭着，柴静随着电梯的上升，完成了这期节目的串场：一个人进入青春期，就像是打开了这样一个旋钮，你会看到童年的大门就在你身后永久的关闭，可是你既不可能停下来，更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你只能听由它的牵引，去往未知之处。由飞速上升的电梯联想到青春期的成长过程，把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事物巧妙地联系在了一起，通过这样的类比，把很抽象的事情既形象又生动地表现了出来，让受众的思维随着主持人的语言来运动，在不知不觉中把有用的信息传达给了观众。

（二）简单明了 言之有物。

  柴静非常善于从观众熟悉的事物或者直观的形象入手，用生活化的语言，经过自己的深刻理解和独到把握之后，尽可能把深奥的概念和复杂的问题通俗化、简单化，不仅容易理解而且还言之有物。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节目的开场，柴静把自己对健康的理解，做出了如下的诠释：关于健康有人做过这么一个比喻：他把健康比作是数字1，把情感、财富、成功等等都比作跟从在1 后面的0。那么如果健康不存在了，所有其他的东西也都会变得毫无意义的。把抽象的概念简单化，既形象又生动，使得自己的语言非常生活化和口语化，简单明了，让人很容易接受的同时又避免了“大话”和“空话”。

(三）循循善诱 蕴意其中。

  在柴静的节目中，我们很少看到那种惊涛骇浪或者义愤填膺的情绪，相反，她总是那样不显山不露水，她的平静和冷峻留给人们的是更深的思考。柴静对某件事实的报道通常不会就事论事，而是引导人们思索症结所在和事实背后的原因，循循善诱，蕴意其中，点到为止。在对待那位虐猫致死的“凶手”时，柴静并没有像通常人们反应的那样去谴责和痛斥，而是引导人们深挖背后的原因，从人文关怀的角度出发，用平实的叙述方式，把道理蕴含其中，把她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蕴含在她娓娓道来的话语中，既避免了说教和教训人的嫌疑，又给观众留下了并非就事论事的、更为深刻和宽广的思考余地，很耐人寻味。柴静的点评，通常是含蓄中见真情，平淡中有寓意，让人们从情境中去领略，从情感上起共鸣。她的点评从不张扬但却非常有力度，常常在议论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是将激情藏于看似平淡的话语中，把内心情感的抒发和理性的议论相结合，很好地把握到了问题的症结点，从而激起受众的共鸣。因而在她的温情背后，常常是“不见刀光剑影，却见衣衫尽裂”。

三、富有人情味的语言特色

  柴静的语言特色体现在她充满了人文关怀的富有人情味的话语中。柴静说，她要做的新闻是一种平衡的新闻，不回避让人尴尬尖锐的问题；同时也有柔软的部分，这一部分，会让你有一种对人感同身受的理解和同情，这种悲悯的东西对新闻工作者来说是很重要的，因为情感和新闻并不是对立的。

（一）温婉细腻 真情投入。

  在做《注射隆胸》这期节目时，有一天晚上柴静跟一个叫小草的采访对象打电话，一直打了两个多小时，小草一直不停地在说，而柴静几乎没说话。凌晨三点多，小草给柴静发了一条短信:“谢谢你的善良，我听到你哽咽的声音，希望你不要受到伤害。”柴静从这位采访对象的身上受到了启发，因为对小草来说，仅仅是需要一个像柴静这样倾听她说话的人，她都会心怀感谢。柴静说，从那以后，她在做节目时无论如何不能失去她内心当中最柔软的那一个部分。于是在采访的过程中，柴静的温婉细腻和真情投入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柴静在节目中表现出来的柔声细语和她用手触摸被采访者胸部的这些肢体语言，还有她充满关爱的眼神和动情的话语，无一不体现了柴静细腻的感情和她的真情投入，整个画面和声音都让人感受到了浓浓的人情味。

（二）关注细节 可亲可信。

  白居易说：“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而细节往往能够表现和传达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情感，这些细节虽小，但却能“以细微处见精神”，犹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柴静在采访和节目中非常关注细节，这不仅仅是一种技巧，更体现了她的为人和态度。在《女子监区调查》节目中，柴静采访了因杀死自己丈夫被判重刑的安瑞花的大儿子，大儿子在家里出事之后精神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极度抑郁，经常在外流浪不回家，也不愿见任何人。柴静和安瑞花的大儿子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呼呼的北风迎面吹来。柴静：穿毛衣了吗？安的大儿子：没有。柴静：你经常在外过夜就穿这件衣服呀？安的大儿子：是。面对这样一个精神备受打击的“杀人犯”的儿子，柴静从内心深处给予了真切的关心，看似极其平淡的一句“穿毛衣了吗？”，却让人平添了几分温暖。从这一细节我们也可以看出柴静能真正站在对方的角度来所思所想，能感同身受对方的内心情感，让人觉得可亲可信。

（三）质朴真诚 用心沟通。

  作为公众人物的主持人来说，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在节目里，尤其需要强调的是真诚，因为真诚不仅仅是一种人生的态度，更是一种美德，只有以诚相待，才能赢得观众的心。柴静的真诚在节目和她的生活中表现得淋漓尽致。在拍摄《张润栓的年关》时，张润栓的儿子张胜勇是一个聋哑人，柴静并没有请人帮忙，而是花了20 分钟学了简单的和聋哑人交流的手语，用手语与被采访对象进行了一次特殊的采访。在柴静看来，所谓的采访只不过是一种交流，因此在采访中要尽可能地营造一种“场”，要努力赢得对方的信任，因为当你只是一个记者时，并不能完全取得对方的信任，况且记者的采访并不是从面对面的时候开始的。于是，在每一次的采访中，柴静都尽可能地站在对方的立场上，给人以足够的理解和人文关怀
罗 幸   广西艺术学院影视学院